又到麦收季节了,想到过去在农村老家“割麦子”的那些场景,腿都有点发软,现在回忆起浑身仍不寒而栗。
那时学校放假,没有什么补习班和专业艺术班,一个选择就是参加劳动,为家里挣工分,减轻家庭的负担。我十四岁就参与了与大人一样的劳动。特别是麦收时节,俨然是一个整劳力。
割麦子是让人最惧怕的劳动,早上天不亮就得起床磨镰,一人最少两张麦镰,交替使用,为了不耽误时间。磨镰是一门技术活,要磨的头发丝一触即断,还不能把刃子磨倒,那种恰到好处是很难把握的。生产队里有几个磨镰高手,心生仰慕,求他们磨镰,是要头一天就约好的,最重要的是要敬上几支好烟,还要说上一大堆恭维的话。有时碰到磨镰的人多,就只能自己操刀,但总感觉技不如人。俗话说的好,巧手不如家什妙,操一把快镰上阵,心理上便先胜出。改革开放前,我还是中学生,割麦子只能跟在大队伍的最后边。生产队里的头镰们都是挣最高工分的,技艺也确实了得。他们割麦子的姿势是半蹲着的,一边割一边自己打捆,割到前面地头,后面都是整齐的一溜麦个子,地上基本不掉麦穗,且割的飞快。当他们到达地头的时候,我们才割进地里几十米,割的趟数也是人家的一半,他们一次割四行,我们只能割两行。队里的丰产田方,每个方长的达300多米,一般都是200多米。一眼望不到边,又热又劳累,经常是先挫败了士气。我们割麦子的姿势是蹲不下的,站着割,边割便放,不但耽误时间,而且还容易掉下麦穗。站着割很快就会腰疼,队里的头镰们现在活着的已经不多了,当看到或记起他们因劳累而弯下的腰,就衷心的敬佩他们,他们是那一个时代真正的脊梁。
白天劳累了一天,只能做短暂的修整,晚上还有一场硬仗等待去战斗,运回的小麦在场院里等待脱粒。闷热的夏夜,庄稼粉尘飞扬,蚊虫飞舞,我们与大人们一起接受队长安排的任务,虽然只做些辅助性的工作,比如运输待脱粒的小麦或是脱粒完的麦秸,帮助垛麦垛,抬麦粒等等,但也分担了大人们很多的劳动,一支学生军也是不可忽视的力量。开始时还有力气,到了半夜,劳动都是在梦游中进行的,好不容易熬到散工,梦游着回到家,简单一洗就睡觉,还没等睡好,天又明了,又要重复昨天的工作,如此近半个月的时间。过麦,就是拼体力。虽然时间短,三麦不如一秋长,但三秋不如一麦忙。提到过麦,人们都有恐惧心理,丰收的喜悦,往往是在农闲之时才有的。
麦收割期间是不希望老天下雨的,怕到手的粮食受到损失。没有雨,又担心玉米和大豆等秋作物不能顺利种上。种不上秋天就会歉收,这种矛盾心理更加折磨着农人,靠天吃饭是历代农人的无奈。
回忆起麦收时节的累,我的父辈们更有说不完的苦,他们那时全凭人力,打场要人拉碌碡满场的跑,或用连枷拍打,越是太阳当头,越是要打场。过去没有瓦房,屋脊都是用麦秸草覆盖。割回来的小麦,先要用铡刀把麦穗铡下,麦秆要用铁梳梳好,捆好垛好,等待房屋脊草的更新。这要增加更多的人力和时间,每过一次麦都要剥去一层皮。
去年回村过麦,在村头碰到了儿时的玩伴鹏飞,听他说现在割麦子省事多了,儿时羡慕国外有的我们现在都有了,有的甚至超过了他们。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有自信,脸上也充满着快乐。是啊,原来没有想到的光景今天都实现了,为此我也为之振奋,新型的农村,新型的农业,新型的农民。社会真的进步了,而且是飞跃式的。麦收,也将会成为一种节日的形式保留下来,供人们庆祝,那种透支体力的时代,只能作为闲谈的茶话和一种增加当前幸福感的插曲。